【鲁迅作品孔乙己原文】《孔乙己》

鲁迅

鲁镇的酒店的格局，是和别处不同的：都是当街一个曲尺形的大柜台，柜里面预备着温酒的ools。穿长衫的，可是穿长衫的也何尝没有？但总在前厅里喝酒，这是文人雅士的风度。而短衣帮，大抵是靠柜外站着，要酒要菜，慢慢地喝。

我从十二岁起，便在咸亨酒店里当伙计。掌柜的姓丁，是个极瘦的人，说话总是带着一种冷淡的神气。他对我要求很严，说：“你要是再偷懒，我就把你辞掉。”我那时候还小，也不太明白他的意思，只是觉得每天站得腿都酸了。

孔乙己是站着喝酒而穿长衫的唯一的人。他身材很高大；青白脸色，皱纹间时常夹些伤痕；一部乱蓬蓬的花白的胡子。穿一件破破烂烂的长衫，可是又脏又旧，似乎十多年没有洗过。他一到店，所有喝酒的人便都看着他笑，有的叫道，“孔乙己，你脸上又添新伤疤了！”他不回答，对柜里说，“温两碗酒，要一碟茴香豆。”便排出九文大钱。他们又故意地高声嚷道，“你一定又偷了人家的东西！”他便涨红了脸，额上的青筋条条绽出，争辩道，“窃书不能算偷……窃书！……”他总是这样的，引得众人都哄笑起来：店内外充满了快活的空气。

孔乙己的长衫虽然破旧，却始终不肯脱下，仿佛那是他的身份象征。他说自己原是“读书人”，可是在这世上，谁还愿意相信一个穷得连饭都吃不起的人是读书人呢？他常常在店里讲些“之乎者也”的话，听的人大多不懂，但他依然乐此不疲，仿佛只有这样才能证明自己的存在。

有一天，他没有来。第二天也没有来。第三天，掌柜的忽然说：“孔乙己还欠十九个钱呢！”于是大家开始议论纷纷，有人说他被吊打过，有人说是被强盗抢了，还有人说他可能已经死了。但没人知道真相。

后来，孔乙己再也没有出现过。有人说他去了别处，也有人说他在某地的酒馆里继续讲他的“之乎者也”。但不管怎样，他的故事，成了咸亨酒店里最常被提起的话题。

至于我，后来离开了咸亨酒店，去外地谋生。每次回想起那段日子，总会想起那个穿着破长衫、满脸伤痕的孔乙己。他像是一面镜子，照出了这个世界的冷漠与无情。

——完——